OFD-EP0:空洞-《CNC苍蓝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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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喜的麦克尼尔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等他跑到沃伦所在之处时,才发现那人又变了个模样——赫然是约书亚·米切尔。

    “这不仅是你的责任,麦克尼尔。”米切尔低着头,看起来十分沮丧,“……我们都犯了错误。”

    “你们没错,错的是我还有那个平行世界里实在没出息的人类。”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他当时没心思去想那些,大难临头还在内讧的诸国实在碍眼,“他们需要一个GDI,仅此而已。如果早些——”

    等等,他不该这么想的。发觉自己的思维进入了误区的麦克尼尔猛然间意识到,他刚才好像在认真地考虑让合众国消灭其他有碍于人类共同抵抗BETA这一伟大事业的国家并建立真正意义上的UN,可这恰恰就是当年NOD污蔑他的祖国还有欧陆的理事国时最常用的描述。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了,事情不该是这个模样。

    “米切尔,我——”

    约书亚·米切尔不见了。有些疑惑的麦克尼尔只好继续向前走,他已经预感到了在前面将要等待他的是什么。这又是李林的把戏,一定没错。那个从一开始就对他怀着恶意的家伙想要把他打击得彻底失去信心,但他不会上钩的。

    不过,他确实得承认自己的想法出了偏差。面临着危机的人类需要一股强大的力量,倘若不能在面对危机之前成功地将全人类团结起来,无穷无尽的内斗就会首先耗尽人类的力量。然而,这一过程势必无比痛苦,GDI能够成功地整合全人类也有着不少的运气因素在其中。把他认为正确的观点视为先验性的真理、无理地要求全世界都为它买单,不就和NOD兄弟会一样了吗?他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喂,别哭丧着脸啊。”正当麦克尼尔还在考虑问题时,他听到右侧传来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和你说过了,早些把那群准NOD兄弟会信徒全都杀光,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些事了。”

    “不对,帕克。”麦克尼尔使劲地摇了摇头,他还在用力地把刚才的念头驱逐出去,“那不是他们的责任,是NOD兄弟会给他们制造出的环境的责任。再说,准NOD兄弟会信徒的界限在哪里?一千多万残存的东德人,全都杀光吗?你让西德人怎么想?要是这么做,我们和NOD兄弟会又有什么区别?”

    ……但他早就用类似的办法杀过几千万人了。望着眼前逐渐模糊的身影,麦克尼尔感到有些沮丧。一路走来,他犯了许多错误,可很多错误干脆是没法避免的。那是人类的本性在作祟,正因如此,人类需要上帝和耶稣基督来拯救、用主的信条约束自己,不这么做就会堕入万劫不复之境。

    “世上或许没有神,麦克尼尔。”缠着头巾的阿拉伯王子从身后追上了他,又立即后退了几步、和他保持着距离,“我们需要某种东西来把日渐割裂开的人们团结在一起,古时的神和当代的神在这一点上并无区别。”

    “但盲目的信仰让我们最终失明,成为了只会顺着偶像的口号前进的傀儡。”麦克尼尔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呼小叫着让卡萨德再表演一遍从身上掏出炸药包的戏法,“你们已经在类似的错误里打滚很久了,在这一点上你们和自称不信仰任何神的无神论者犯了同样的错误。”

    “如果我们生在同一个时代,或许我们会成为朋友,或许会成为永远没机会和解的仇敌。”卡萨德抬起胳膊,把头巾上垂下来的布条缠好,“我先去火狱等你,再会。”

    麦克尼尔笑了,他向着已经消失的人影挥了挥手,这还是他头一次被卡萨德逗乐。一生之中犯下了多少错误、多少无法饶恕的罪行,他很清楚;这其中有多少不得已而为之,有多少是必要之恶,又有多少只是纯粹的恶意导向的必然结果,他也很清楚。和那些自以为服务于公理又在看在了光明背后的阴影后失去了信念的懦夫以及一开始就毫无信仰的投机者不同,他相信自己能改变这一切,以他自己的方式而不是那些NOD兄弟会信徒的方式。

    可他还是感到空虚。重要的不是他所做的事的意义,甚至不是他所做的事本身。回顾自己的一生,回顾过去一年来在欧陆战场上的经历,麦克尼尔不难得出一个结论,他只是需要用更多的战斗来麻痹自己、说服自己放弃思考。

    不远处出现了一个高得夸张的书架,满头大汗的岛田真司站在搭在书架旁的梯子顶端,指手画脚地让下面的博尚帮他调整梯子的位置。

    “喂,歇歇吧,麦克尼尔。你已经很努力了,但你缺的不是思考,是爱。”说着,儒雅随和的日本学者指了指他自己的脑袋,“仇恨不能成为支撑你活下去的动力,我是这么想的。”

    “然后你就被你自己视若己出、却以杀了你为人生目标的超能力部队残余干掉了。”麦克尼尔没有上去帮忙,他只是站在书架下等了一阵,“我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NOD兄弟会来杀我们GDI的平民全家,我们的人长大之后就要杀他们的人全家,很公平。”

    “那么,整个世界都会被鲜血染红,沉湎于仇恨中的人们永远不会有机会抬起头来仰望星空了。”迪迪埃·博尚小心翼翼地把梯子挪好,从飞行夹克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微型相机,对着上面的岛田真司拍了起来,“……大地就是我们的摇篮,站在这里是为了更好地飞上天空,不是为了永远留在这里。人不能一辈子躺在摇篮里的。”

    “原谅我这么短视,因为现实的重力太沉重了,博尚。”麦克尼尔试着去拍对方的肩膀,可他的手刚碰到博尚的夹克,两人连着那书架还有梯子就都消失不见了,“……你看,我没说错。”

    他不需要那些,那只会让他变得更加软弱。太多的牵挂对于誓死捍卫自由世界的战士们而言,有时候是发动机,有时候却是催命符。不想对别人的情况说三道四的麦克尼尔选择了孤独的人生,他已做好准备承担一切后果。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维加兄弟的父亲那样做些巧妙安排的,更何况那在麦克尼尔看来是更高一层的冷血。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光是要掌握主动权还不够,他必须抛弃掉过去的一些底线……GDI通过分工合作来确保一些人一生中都不必看到那些,可他现在没有这么奢侈的条件。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不介意自己来充当刽子手。保卫自由的斗争里,不存在什么过激之类的词汇。

    原来走廊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长,尽头的光明也只是一扇紧锁的门上悬挂的无比耀眼的照明灯。在这扇需要密码和钥匙才能打开的大门前,麦克尼尔犯了难。

    “教导我的那些教授们当中,有几位和我提起过人的傲慢……双向的傲慢。”消瘦的埃贡·舒勒出现在了他身旁,熟练地按下了一连串的数字,“知者对不知者的傲慢,不知者对知者的傲慢。”

    “人与人是没法互相理解的,舒勒。保持这样就好,我觉得没什么。”麦克尼尔想走过去拥抱一下至死都在试图为他们探索新的生机的瑞士学者,但他害怕自己再做些什么就会让这幻影也消失不见,“……谢谢。你愿意陪着我这么个偏执又愚钝的人走到现在,我很感激。”

    “不用介意,麦克尼尔。我们都在寻找自己失去的东西,也许是这样。人生中有太多的遗憾了,我们是幸运的,至少我们有一个重新认识那些遗憾的机会,有些人永远不会有机会了。”舒勒伸出左手扶了一下眼镜,“走得太远了,差一点忘记自己当初为了什么要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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